人間有愛／抽到3號，請喊加油！

人間有愛／抽到3號，請喊加油！

【聯合報╱鄭美瑜（台北市）】 2011.07.31 03:13 am

圖／潔子 化療後狀況良好的他，決定復學完成高中學業。我將他安排在教室最裡邊的座位，一方面遠離垃圾桶，一方面避開闖進闖出的同學。 高三男生活力無限，如何看待長他們三歲，因化療而光頭的他？沒想到他們以靜默的態度面對，私底下稱他為「學長」。靜默是一種無言且不矯揉的關懷方式；而「學長」是一種似暱非暱的接納。 一次段考後，他因病不定期請假。那天他臉色鐵灰走進辦公室，因為胸腔右側長出肉眼可視的腫塊，檢驗報告隔天出來，他有不祥預感。我強作鎮定引導他朝樂觀方面想，要他預設上大學後的種種。他說著說著，時而欣喜，時而泛淚，他決定要考學測，要申請大學，要搭捷運上課，要做大學生。 離開時他說了一句：「謝謝老師，我現在比較不害怕了！」這句話讓我忍不住趴在桌上啜泣。一個二十歲的生命，竟然要面臨四次癌症復發的打擊，在死神面前，沒有人可以昂首闊步，但他卻正面地迎擊。他，是勇敢的生命戰士！ 檢驗報告出爐，他必須重回醫院，去當聽話又合作的病人。 那天，我在課堂上抽籤請同學回答問題，「3號同學請回答」，突然有人喊「3號加油！」這是哪門子的答案，在玩雞同鴨講的遊戲嗎？正要厲聲責問，再仔細一瞧，籤上寫著「抽到3號請喊加油！」他是3號，學生們保留這支籤，為他加油打氣。十七、八歲男孩的溫柔以如此突兀又直接的方式表達，卻真誠得令人動容。 那天辦公室晤談竟成訣別，數月後他往生了，趕去醫院往生室助念，看著他僵硬的大體，默訴3號籤之事，希望他帶著人間溫情離去。 回到學校走進教室，學生都已放學離去，抽出那支籤，噙著淚在心中反覆默念「抽到3號請喊加油！」 明天，我要如何告訴學生，「學長」已往生？就這麼說吧，說這支籤必須永遠抽離籤筒…… 【2011/07/30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