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1日 星期日
女醫師生涯/站在生命的小渡口
女醫師生涯/站在生命的小渡口
【聯合報╱Bonnie(台北市)】
2012.07.01 03:18 am
圖/良根 數年前,基於家庭因素的考量,我從大醫院轉至小診所擔任聘雇醫師,兩者間最大的差異便是放下了執掌多年的手術刀。離職時,同事略帶惋惜的說:「妳這無異是自廢武功嘛!」
憶及在手術室度過的光景和心情轉折,初當助手時的新鮮感至坐上主刀位置的忐忑;經過披星戴月的磨練,終於練得純熟刀法,享受每次挑戰成功帶來的喜悅,確實像一段艱辛的習武歷程。
新的工作除了尋常看診,僅剩為病患挑去眼中異物,拔除倒睫等微瑣處置,許多急需手術處理的病例只能轉診至大醫院。那陣子,若在研討會遇見舊同事,尚在大醫院服務的一群,總熱切討論著如何精進手術技巧;自行創立診所的則是相互授受開業術,而我卻不能溶入任一方的對話。
好多個下班的夜,我站在十字路口,面對眼前流動的車河,再抬頭望向沒有星光的天空,覺得空虛且茫然。
任職不久後,醫院院長在一次私下談話中,語帶保留的對我說:「妳看診的時候,怎麼說呢……有種距離感。」我才驚覺,當我還是個實習生時,那顆纖細敏感的心,在長年匆忙的工作節奏下已不復在,逐漸寫成的是臉上的疲態和冷漠。
於是,我提醒自己,無論情緒怎麼低迷,一踏入工作崗位就要啟動笑臉模式,並撥出餘裕關注眼珠子的主人們:不慎被熱湯潑濺至眼睛的中年男子,原來是街角那家我常光顧的牛肉麵店老闆;知悉住在城市邊緣的婆婆,為了看病要轉好幾趟車,我會私下多給她幾瓶藥水;當那個刷著濃濃睫毛膏的女學生紅著雙眼走進診間,我就知道她又不聽話、戴著隱形眼鏡睡著了;常有視力都很差的老夫婦同來看診,彼此攙扶的姿態總令我感動;我也看見了許多年輕母親,因弱視的孩子有了些許進步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喜愛的一個作家曾說:「我是擺渡人,也被許多人擺渡。」失去手術舞台的自己,仍擁有一個為他人付出的小渡口,即便只是除去一點眼中不適,傾聽煩惱或給予安慰;而我一直擱淺的心,亦在眼前來去的人們留下的一句讚美言辭、一個感激眼神之中,得到了輕盈的擺渡。
【2012/06/3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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