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記憶／鉛筆印象

童年記憶／鉛筆印象 2015-12-05 07:40 聯合報 林連鍠（新北三重） 菜刀落下，重擊砧板發出的叩叩聲響，總會在我回嘉義老家時，從廚房傳來。不管我吃飽與否，母親總堅持要親自下廚，深怕已經五十幾歲、也當老師當到快退休的兒子餓著了。我喜歡站在母親身後，靜靜看著她熟練的刀工；母親的背影，總會把我的思緒拉回青澀懵懂的年少，回到依舊是叩叩作響的午夜時分…… 圖／右耳 分享菜刀落下，重擊砧板發出的叩叩聲響，總會在我回嘉義老家時，從廚房傳來。不管我吃飽與否，母親總堅持要親自下廚，深怕已經五十幾歲、也當老師當到快退休的兒子餓著了。我喜歡站在母親身後，靜靜看著她熟練的刀工；母親的背影，總會把我的思緒拉回青澀懵懂的年少，回到依舊是叩叩作響的午夜時分…… 小學時正值物資缺乏的年代，能讓孩子吃飽，是每個父母的盼望，即使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完成這個卑微的心願，但他們都盡了最大的努力。他們總是一再加班，希望能供孩子多讀點書，以後比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而孩子們的文具，除了註冊時發的課本是標準配備外，就是幾支短得不能再短的鉛筆；除了鉛筆盒和書包，鉛筆的數量與長短似乎也透露著家境的好壞。 班長那個由他姑姑從台北寄來的鉛筆盒裡，有一整排的鉛筆與橡皮擦，閃閃發亮，總吸引著大家的目光。他抽屜裡那台紅色的雄獅削鉛筆機，更是大夥關注的焦點，大家纏著班長問何時要削鉛筆？我們可以代勞。只有願意幫他搥背的人，才能摸摸那台削鉛筆機。 輕輕握住搖桿，一圈圈的轉，一圈圈的木屑就交疊在底下的回收盒裡，好像在變魔術，把我們枯燥的童年，瞬間帶入夢境中的童話世界。「但那畢竟是有錢人的玩具。」父親常常這樣對我說。 沒有削鉛筆機，只能靠小刀來削，但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好手藝可以把鉛筆削成楔型的筆蕊，重要的是還得有尖尖的筆尖。手藝不佳的我，老把鉛筆愈削愈短，削得像被狗啃過。有好幾次，我居然把不寫功課的行徑歸咎給沒有削鉛筆機，大聲地對母親發脾氣，直到父親發現，把我吊起來打。等父親離開，我對母親吼道：「妳滿意了吧！」母親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轉身走開。 那天晚上，被父親抽打過的小腿疼痛難耐，讓我徹夜難眠。輾轉之際，忽然聽見廚房傳來叩叩作響的聲音，我悄悄靠近廚房，看見母親微微駝著背，拿著菜刀幫我削鉛筆；一刀一刀，叩叩的聲響就像是專注的配樂，陪著母親在寒冷的午夜，為孩子付出的身影做了最好的見證。當時年少幼稚的我，正想出聲嘲笑母親的愚蠢，她似乎聽見聲響，轉頭過來，拿起削好的鉛筆放入我手中，示意我收好，就回房去了。我低著頭，完全無法相信一把大菜刀，居然能削出比削鉛筆機更好更尖更細膩的鉛筆。 隔天，我飛奔到學校，得意地告訴同學，我家買了一台從美國進口的削鉛筆機。同學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得意地拿出母親用菜刀幫我削好的鉛筆，他們瞪大眼，紛紛要求我把機器帶到學校。我隨口說：「那台削鉛筆機很貴，我爸不准我帶到學校。」 同學們接受了這個說法，但要求我把他們的鉛筆帶回家，用那台美國進口的削鉛筆機削一下。回家編了個理由，母親也幫我完成了削鉛筆的工作。自始至終，沒人發現我編織的天大謊言，連老師問起這台機器的品牌，我仍能鎮定回答，上面寫的是英文，我看不懂。 儘管事隔多年，往事仍歷歷如繪，我真的不知道沒讀過一天書的母親，也沒拿過筆寫字的她，怎麼會有如此細膩的刀法？ 這次連假回老家，一樣的場景，我端詳著母親煮菜時的背影，問她可不可以幫我削鉛筆？她微微露出笑容，停了些許時間，才不疾不徐地說：「我老了，眼睛不行了。」 我急急轉過身來，在那瞬間，年少時的感動、孩童時期所感受的溫暖，彷彿再一次在心中鮮活了起來，而一切言語也都化成一滴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著。

家人關係／找回活力的媽媽

2015-08-24 08:47:41 聯合報 阿輝（嘉義市） 從事網拍工作的我在外租屋，自從老爸走了之後，鄉下老家只有弟弟一家與媽媽同住，白天大家都在上班和上課，或許是少了鬥嘴的對象，媽媽總是鬱鬱寡歡。 前陣子弟弟決定舉家搬到市區，老家獨留媽媽一人。我相當憂慮，打算搬回老家陪伴媽媽，卻又猶豫若要在老家布置同樣的拍攝環境，這幾年累積下的存款可能見底。但弟弟在話筒那頭說的話，讓我決定回家。 弟弟說，媽媽自從知道他考慮為孩子搬到市區後，便開始嘮叨自己老了只想過安靜的生活，每天晚上孫子回家都吵得她睡不著。 其實我和弟弟都知道，這是媽媽不想阻擋兒孫發展的藉口，我也很清楚弟弟一直為了是要陪伴媽媽或給孩子更好的教育環境掙扎。單身的我沒什麼包袱，讓弟弟照顧媽媽這麼久，也該換我來承擔責任了。 由於網拍工作著重與買家溝通，除了外出寄件，我幾乎都待在家。因為世代落差，跟媽媽鬥嘴在所難免，不過確實常看到媽媽在跟親戚通電話時臉上掛著微笑。儘管她愛故意說些「老大現在都在家了，整天電話響不停，講話聲音又大，真的很吵！」之類的話。 媽媽漸漸開朗起來，對於我在網路上拍賣的產品，還會用她那一代的思考邏輯下指導棋。在我哭笑不得的當下，媽媽會害羞地問：「這樣不行嗎？我覺得可以呢。」 最近，弟弟告訴我，他打電話給媽媽時，媽媽告訴他：「你哥哥的那些模特兒都不會自己動，姿式都那幾樣，有些衣服需要真人穿才能凸顯特色，我看哪天我可能要犧牲一下！」 這樣的玩笑話，這樣有活力的媽媽，讓我知道，我回家的決定，做對了。

婆媳之間／像媽媽的婆婆

婆媳之間／像媽媽的婆婆 2015-08-18 08:49:41 聯合報 君薇（新北淡水） 忽然想起那個春日早晨，媽媽穿著墨綠色長大衣，手上拿著剛買來的早點推開紗門進來，和穿好制服的我迎面碰上。 我們沒有交談，她瘦削臉上那雙帶著哀愁的大眼怔怔地看著我，像是驚奇著我自動起床。在廚房的餐桌旁，以往哥哥姊姊還在家時，媽媽總忙碌穿梭，端牛奶、煎荷包蛋和炒便當菜。當哥哥喝著牛奶說想配餅乾時，媽媽便會抱著康泰餅乾桶走到餐桌旁，掏出一疊圓圓的餅乾放進盤裡，眼裡全是縱容孩子好好吃一頓的慈愛。 那日是只剩我一人的早餐，想到是媽媽為我親自買回的，心中還是洋溢著幸福。出門上學時，沒看到媽媽，便沒開口說再見，傍晚放學回來，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鄰居莉姊替我開了門，媽媽的房間一片凌亂，洗腳用的小盆子歪斜地扣在床前，我覺得陌生又害怕；剛把米洗好，莉姊便說要帶我去醫院。我們在急診處找遍了，最後找到地下室，值班的護士手指往名冊上一戳，淡淡一聲：「死了。」腦海一片空白，怎麼瞬間就成了訣別？ 十幾年後我結婚了，婆婆很關心我；當我悽惶地向公婆說父親剛往生，婆婆一臉溫柔地看著我，充滿理解和慈悲。和媽媽一樣，她們都傳統保守，我常展開雙臂擁抱婆婆，她不時羞怯退縮，但我就是不鬆手，更要彌補當年沒有抱抱媽媽的遺憾。年前我摔跤骨折，拄著助行器去看婆婆，聊天時發現她眼裡泛淚，滿是對我的不捨。 婆婆和媽媽，都是十幾歲時就離開大陸家鄉，在相隔千里的台灣海島生下一大群子女。她們眼裡，有讓人熨燙妥貼的愛；媽媽離我日遠，何其有幸，還有一位疼我的婆婆，感謝上蒼，更希望像媽媽的婆婆，能夠平安健康。

夫妻之間／老夫老妻放閃去

夫妻之間／老夫老妻放閃去 2015-08-17 08:55:21 聯合報 劉錦得（彰化和美） 傍晚回家時，瞥見對面的運動公園裡，有一對年輕情侶正坐在板凳上卿卿我我，你餵我吃一口漢堡，我餵妳喝一口可樂，還不時摟摟抱抱……哇！不能再看下去了。此時，老婆走出來也看到了這「精采」的一幕，笑著對我說：「找個時間，我們也放閃去！」 圖／陳完玲 分享傍晚回家時，瞥見對面的運動公園裡，有一對年輕情侶正坐在板凳上卿卿我我，你餵我吃一口漢堡，我餵妳喝一口可樂，還不時摟摟抱抱……哇！不能再看下去了。此時，老婆走出來也看到了這「精采」的一幕，笑著對我說：「找個時間，我們也放閃去！」 於是，這天我和老婆很有默契的穿上情侶裝，是藍白相間的襯衫與黑色牛仔褲，手牽手走向八卦山。「嘿！好時尚喔！」一路上，不時傳來讚嘆聲：「哇，看來這對半百的老夫老妻，還挺浪漫的喔！」走在山中小徑，我們肩靠著肩，不時相互凝視，汗水剛從額頭上冒出，老婆已經拿起手帕為我擦拭；我也取出衛生紙，對她如法炮製，彼此的濃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我們來到半山腰一家頗富盛名的烤雞餐廳吃午餐，一進門，老闆娘嘴甜的誇了我們兩句：「兩位好登對呀，還穿情侶裝！」老婆居然臉紅了：「真的嗎？」老闆娘反應可真快：「真的呀，這位太太臉紅的樣子好可愛耶！」我即時加上一句：「她現在比當新娘子時還漂亮呢！」引來餐館裡正在用餐客人的熱烈掌聲。吃飯時，我不時為她夾菜、舀湯，偶爾還一粒一粒餵她吃她愛吃的黑豆，她也一口一口回餵我喜歡的高麗菜，好像回到年輕時熱戀的感覺。 飯後我們走到山下的一間咖啡館，坐下沒多久，才發現裡頭的客人幾乎都是年輕的情侶，雖然燈光不怎麼明亮，但我還是看到他們「驚奇」中帶著「激賞」的眼光，更看到兩對情侶豎起大拇指對我們說：「大叔、大嬸，好樣耶！」「好放閃的一對夫妻呀！」讓我們聽得心花朵朵開，額頭碰著額頭笑了起來。 哈，這一天的我們過得真是閃亮又快活！

生涯轉變／放對位置，發光發熱

生涯轉變／放對位置，發光發熱 2015-03-03 07:56:37 聯合報 茱麗江（新北永和） 要不是因為老師的名字太熟悉、太特殊了，我可能不會知道現在這位補教界名師，是爸爸以前的同事。 圖／鍾偉明 分享要不是因為老師的名字太熟悉、太特殊了，我可能不會知道現在這位補教界名師，是爸爸以前的同事。 聽爸爸說，伍叔以前在他們單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麻煩」，因為在二十幾年前的公家機關，只要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沒人會管你，但是這麼好的職務，伍叔卻偏偏漏洞百出，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他每天都被長官盯，考績永遠都拿丁。 原來，伍叔這個人天生就愛講話，每天上班嘰哩呱啦講不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他，只要一開口就沒完沒了，但真正面對千篇一律的公文時，卻耐不住性子把事情辦好，所以經常惹得長官和部屬討厭。 問他為什麼要進公家機關？他說是因為家人的安排，再加上自己從小就「很會考試」，所以順理成章一腳踏進了大家最羨慕的「鐵飯碗」機關，成為一位公務人員。 做了幾十年公務員之後，領了一筆退休金的他，某天在路上遇到了小學同學。同學看到了他的「長才」：能言善道，又具備天生的表現慾，就力邀伍叔到他開的補習班教課。剛開始伍叔還半信半疑，但因為自己開朗又喜歡接受挑戰的個性，後來接受了他的提議。 他充分備課也盡心教學，短短兩、三年就成了一位「紅牌老師」。後來他索性找這位「發掘」他的小學同學，也就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合開一間專攻高普考的補習班，他負責在台上教課，朋友則搞定所有的行政事務，兩人合作無間，做得有聲有色。 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也許當年表現得不怎麼樣的伍叔是選錯了方向，所以始終有志不得伸，然而換個角度，轉個方向，找到長處，把自己放在對的位置，就能發光發熱。就像現在在台上舉手投足都魅力十足、精神百倍的伍叔，就是我看過的最佳寫照。

孩子教養／推動鋼琴家的手

孩子教養／推動鋼琴家的手 2015-03-03 07:57:07 聯合報 曼吞吞（桃園龍潭） 同事送我鋼琴演奏會的票，說不聽會後悔。的確如此，觀賞這位年輕斯文的鋼琴家，修長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飛舞，天籟般樂音從鋼琴奔流，心中只有「欽佩」兩字。 為什麼鋼琴家會有如此純熟樂藝呢？中場休息時間，我旁邊一位打扮高雅的婦人，娓娓道來鋼琴家的奮鬥歷程。婦人說，他小時候就擁有音樂天賦，只要聽過一段旋律，便能用五線簡譜寫出，音符絲毫不差。他放學後最喜歡找媽媽一起逛樂器行，還能在鋼琴上彈奏簡單的旋律。 媽媽知道他愛音樂，很希望替他報名上鋼琴課，不過她老公因賭癮，抛棄了家庭，她一直靠著在工廠當作業員的微薄薪水，獨自撫養兒子長大。學鋼琴的費用昂貴，不是她一個人可以負擔的。她每天看著兒子期盼的眼神，不忍拒絕，於是想到一個變通的方法：她親自拜訪許多知名的音樂家，希望以家庭女傭的方式，換取兒子學鋼琴的費用。 即使她低聲下氣問了二十多位，還是碰了一鼻子灰。不過，有一天她接到一通電話，一位留法回來的女老師，從朋友之間聽到這個訊息，感到興趣，也欣賞這個媽媽堅忍的毅力，想請她來幫忙打掃家裡，還願意指導她兒子彈鋼琴。 這個媽媽感激莫名，除白天的工作，每天晚上到女老師家裡當幫傭，負責一切清潔工作，盡心盡責。而兒子很懂事，知道媽媽為他付出許多，所以認真的跟老師學習，幾年下來，贏得國內許多鋼琴大賽獎項，更爭取到公費留學美國的機會。 學成後，已是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在全世界各地巡迴演出，每當演奏結束，他必定會邀請媽媽上台，和他一起分享聽眾的喝采，這次同樣沒有例外。 在全場歡呼聲中，鋼琴家擁抱滿頭白髮的媽媽，我忽然發現，旁邊的婦人不見了，原來，她正在台上向鋼琴家和他媽媽握手致意，彼此的眼眶閃爍著淚光。我也從中體會到，一位偉大的鋼琴家，背後總有溫情的手在默默的推動。

除夕吉祥／紅包的祝福

除夕吉祥／紅包的祝福 2015-02-18 03:25:10 聯合報 陳心（高雄市） 圖／想樂 分享結婚後發現老公有個習慣，每當除夕夜，總會在書房裡寫著紅包袋上的字。 我百思不解，因為婆婆並不識字，老公說這是他的心意與祝福。他也會一字一字地念給婆婆聽，通常寫著祝「新年快樂、身體健康、平安順利」。過年後，有時還會看到婆婆拿著紅包袋端詳，想必是在想著她兒子的心意。 婆婆往生後好幾年，每年過年，依然會在家裡的佛桌上，看到老公給婆婆的紅包，我知道那代表著老公對她的思念。老公給我的過年紅包也是如此，通常他都會感謝我對家裡的付出、對小孩的照顧，以及對他的關心，並希望我為了家庭保重身體，留一點時間給自己，能夠歡喜自在，順心如意。 以前我都不以為意，但結婚二十幾年了，他依然保持這個習慣，我漸漸地感受到他的用心，並且會把他送的紅包袋珍藏著。小孩子長大後，老公更忙，除了過年，每當孩子學校畢業、高中模擬考及考大學時，也都有紅包，而且紅包袋上寫得密密麻麻，都是我們平時對他們的期許，包括身體健康、平安順利，在學業上盡力堅持、再接再厲，更多是期許他們保持樂觀、積極的態度，並且希望他們永遠做好兄妹。後來發現小孩子也會把紅包袋留著，想必是用來提醒自己。 前陣子，和已租屋三年的房客續約，他為了店面整修，停業了三星期，想必減少了許多收入。老公為了慶祝他重新開張，特別包了一個紅包，並寫上「祝生意興隆、門庭若市」，在簽約之後送給他，沒想到他竟然眼眶紅了！我想他應該是了解我們的用意。這時我才體會到紅包的真正意義，不是裡面的金錢價值，而是伴隨著的那份祝福與心意。